但最让颜莘动心的,是她觉得莫璃并不善于遮掩,他是直率的,他会如实地反映人心最本性的善恶,这是其他任何人所不具备的。
所以她对他宽容些,便也是对这种直率的纵容。她常常不忍心打断他那种最原始的好恶观,也是从心底里对他的喜爱。
颜莘常想莫璃该是那种一妻一夫国度里的人,他并不适合卷入宫中这些争宠讨爱之中来。
原本莫玄素亲自上门,颜莘想着或许会面对她的诘责,所以有些紧张,便认真地做了准备。
不想莫玄素一进门,却一反平日里的深沉文雅,行了礼,道,“老臣真是没脸见殿下。”
颜莘不料是这般结果。待仔细看了看莫玄素,便发觉她请假缺朝,几日不见,鬓边原本零星的几丝白发竟星罗密布了起来,仿若一下子老了几岁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
便忙让座,笑道,“阁老说哪里话。这事儿也有本宫的不是。”
莫玄素见颜莘坐下,自己也就座,摇头叹气道,“殿下不知。这几日,小儿实在是……”竟有些说不下去。
颜莘料想定然是莫璃没轻折腾他娘,只是没想到会这样,心里便有了几分感慨,客气道,“事情都已经过去了,阁老也别再多虑了。”
莫玄素没接话。只是抬头,盯着颜莘看了一会儿,方移了眼神,叹了口气,缓缓道,“老臣失礼了。”
不待颜莘回答,又道,“老臣……真是没想到。”又向外面唤道:“璃儿还不快过来,给殿下赔罪。”
外间穿鹅黄色长衫的男子在两个小侍的搀扶下进门来,要伏地行礼。
几日不见,莫璃的身态形容竟让颜莘大吃一惊。虽然他脸上略施了些粉黛,也掩不住透骨的憔悴,本来便瘦削的身形显得更加单薄,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。颜莘心疼不已,又碍于莫玄素在,也不好伸手去揽,便拦住他不要他跪,这边又唤命舒芷、元遥先扶他到自己榻上歇息。
莫玄素见颜莘目送莫璃转过屏风,关切之情溢于言表,心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,又叹了一口气,道,“教殿下笑话了。老臣仅这一个儿子,一直由了性子,难免娇惯了些,奈何顽劣,实在是惭愧。”
“阁老说哪里话。”颜莘客气道,“既嫁入本宫府里,本宫便自会善待他。您也知道,本宫一向宠他。只这事儿当时也确实是有些恼火,一时生气。还望阁老海涵。”
莫玄素却不回答。只默默地静了一会儿。便抬头苦笑道,“殿下。想来说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。可怜天下父母心哪……”
颜莘也不好说什么,只得默默陪坐。
过了不多时,莫玄素便告辞退去。颜莘将她送至二门口,便急忙回身,去看莫璃。
见颜莘返回,舒芷忙迎上,皱眉道,“莫侍书不听奴才们劝,在您榻前跪着呢。”
颜莘无暇回答,几步转进内间,果然见莫璃正低头直直跪在那里。因身子单薄,又褪了外衫,只觉得他身上月芽白的里袍随着身体瑟瑟发抖,映衬得楚楚可怜,颜莘想起几日前还偎的温玉满怀,便心疼得无以复加,怒道,“一群没用的东西,赶快给扶到榻上去。”又叫舒芷将暖炉添了火,又换拢了烛火。
几人上前去拉莫璃。不料他虽然身子单,却是狠了心不打算起来的。只抬头,轻轻看颜莘,凄楚道,“殿下肯原谅我了,是么。”
颜莘听他声音呕哑黯然,完全不复平日里的金玉之声,言语间更是全无力气,便觉得眼里酸楚,忙点头道,“原谅原谅,我什么都原谅,你快起来。”
莫璃这才抬头,数日未见表情的脸上,终于绽了浅浅一丝光彩。
颜莘握住他的胳膊,把他拉起来,只觉得他身上冰凉,便叫人撩开被子,将他扶了躺进去。又叫人去倒热水来喝。自己也上了榻,把莫璃向里面推了推。
颜莘伸手去抚他的脸,只觉瘦骨嶙峋,形销骨立,正在心里难过时,却感觉腰间骤然一紧,却是莫璃靠了过来,带了淡淡的梨花香。他绕了颜莘的腰,身子贴了过来,颜莘只觉得他冰凉的身子开始慢慢的回温。莫璃却又把脸在颜莘腰间轻轻蹭了几蹭,轻声呜咽了起来。
海上明月共潮生
颜莘挥了挥手,叫刚刚进门来送热水的人,将水放在旁边桌上,又叫人去熬些稠米粥过来,便叫其余伺候的人都下去。